丧门三更半夜回来,没想到寝室里还亮着两盏小灯,原本要念个几句,但一个趴在桌上,一个在看书,好像不太寻常。
“小榆,怎么了?累了上去休息。”他先摇了摇上官榆的肩膀,对方清醒得很慢,慢得就像特意等他来关心自己。
上官榆眼下红肿一圈,像哭过一样,低头闷不吭声。
“晚饭有吃吗?你先别管家里的事,好好待在这里,不要去想。”丧门拍拍室友的肩,希望他打起精神。
“阿丧。”上官榆可怜兮兮地唤了声,丧门果然担忧地看过来。“我讨厌祈安啦!”
“那可不行。”丧门立刻正色反驳,“祈安他正需要人帮助⋯⋯”
“丧,力有未逮,他跑掉了。”林然然从书后抬起秀美的瓜子脸蛋。
“什么?”丧门反应不过。
“吃了亦心豆腐/生龙活虎地跑掉了。”两个室友被陆某人彻底惹恼,完全不想帮他说情。
丧门爬上床铺摸索一阵,确定什么也不剩,才被林然然拉着袖子抓下来。大帅哥一脸茫然,室友们看得于心不忍。
“丧,世上最不需要担心的人类就是小陆了,你就让他去吧!”林然然本来要加个“去死”,但当着丧门的面总不好发作。
“他已经可以乱跑了吗?那就好。”丧门轻声地说,左手拇指冷不防抽痛起来,他握紧拳头,试图压下这点不适。
他本来想告诉陆祈安路上发生的事,他本来以为尸首的目光再冷冽,只要友人在,再古怪的情况都能大事化无。
这样的念头真是无能又卑鄙,陆祈安是欠他什么?他却总是予取予求,难怪对方会不想待在他身旁。
“丧、丧!”林然然叫唤着,丧门恍惚地应声。“你指头受伤了!”
林然然拔高声音,说得很严重似地,上官榆也凑过来关注。
“我有消毒,没问题的。”丧门打起精神保证道,两室友却不怎么相信向来很能忍痛的他。
“阿丧,你有记得止血吗?”
“当然。”丧门被问得莫名其妙,低下头才发现包扎的纱布已经湿透,手掌流满红中带黄的血水。
“丧,你中奖了。”林然然捧起他受伤的手。
“不可能,我的横财运可是负值⋯⋯小然?”丧门左手突然被股强劲的力道往后扳,林然然用笔尖划开他的衣袖,撕开衣料,强行捆绑他的上臂。
“丧,深呼吸,听我说件事。”林然然小脸凝重,连局外人上官榆也咽了咽口水。“我来自中原古老的门派,今年二十有七。”
“啊啊啊,太吓人了这个!”上官榆颤抖地指着小室友十七岁不到的娃娃脸。
“对不起,我还一直『小然、小然』地叫。”丧门不敢置信,小只的室友竟然和陆家哥哥们同个年纪。
“没关系,我喜欢你这样。”林然然反复握着丧门受伤的左手,像是对待十分珍贵的易碎品。“我只是想让你了解,我看过许多独门的术法,包括丧心病狂的那种。”
丧门虽然不明白林然然的意思,仍点了点头:“小然,我当然相信你说的话。”
“这是尸虫。”林然然指着丧门手腕上凭空冒出的紫痕,细细一条,或轻或重地弹跳着。
“《太平经》有云:『敬其兴凶事大过,反生凶殃,尸鬼大兴,行病害人⋯⋯』人体有尸虫,伤害致病,死后为尸鬼。”
上官榆忍不住尖叫:“妈呀!那虫是活的耶,什么鬼啊?要死啰!”
林然然恶狠狠地瞪过去,上官榆被眼神威吓得闭嘴。
“丧,你撑着不要睡觉。”转头回来,林然然对丧门又是一派温柔可人的嘴脸,口气比哄小孩还要轻软。“撑着点,我去泡茶给你喝。”
“嗯。”可是丧门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困倦,“睡了会怎么样?”
“你就不要睡嘛,我也会陪你熬夜喔!”林然然拼了命地挤出微笑——睡了,就再也醒不来了。
丧门照林然然的话做,脸色发白地倚着书桌,阅读一张张艰涩的国外学术报告,好一个不知死活的求学意志。
直到他身体摔了三次之后,林然然便和上官榆连手把大帅哥抬去床上放。
一沾上枕头,丧门略略瞇了下眼,随即被一双冰凉的手掌轻打脸颊。
林然然就跪在他枕边守着,看起来好伤心。
于是他勉力睁着垂死的眼皮,昏昏沉沉过了一夜。
早上,丧门隐约听见两个室友的争吵声,好像是小室友胁迫堂堂上官少爷出门去采买民生用品,上官榆不从,林然然冷笑一声,说要把他以前的滥交记录写成传记拿给亦心。
丧门听不下去,虚弱地攀住床杆,探出头:“缺什么?我开车去比较方便。”
上官榆抬头看向平时养他们、罩他们的保母哥哥,忍不住叹息,认命拨了通电话。
“喂,爹地,我榆榆。我知道家里在忙⋯⋯嗯,姐姐她⋯⋯我知道了,我这星期会回去陪佑佑。我等下传清单过去,你请小耀姐姐派人把我要的东西送到我宿舍,再见。”上官榆收起机子,目光瞥向林然然。他把所有义气全都梭出去,看小室友还想不满什么。
“谢谢你,我实在抽不开身⋯⋯”林然然垂着脸,要哭出来似地。
“你别这样,我好不习惯。”尤其知道他真实年龄过后,上官榆心情更是复杂。“我说阿丧,你也太衰了吧?上次衣服妖怪不过两个月,又惹到什么尸体虫子。”
“是我不小心。”丧门喘口气,抓着梯子下来,林然然赶紧迎上去,大概怕他又摔到脑袋。“我出门一趟,你们两个好好相处别吵架。”
“啊?”上官榆没听清楚病人的病话。
“丧,别开玩笑了。”林然然笑呵呵地响应,已经濒临极限。
丧门揉了揉黑眼圈:“小然,我想去找祈安。”
林然然快疯了,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。早知道这颗神力尽失的星星灵感绝缘,但没想到会到铜墙铁壁的地步。
“放心,我不会睡着的。”小室友的交代,丧门有牢记在心里。
“那个东西,爬到哪儿?”林然然问,丧门看向手肘那条紫痕。“等它到你心口,你就⋯⋯丧,你命在旦夕,不要再给自己增加任何无谓的危险了。”
“我会死?”丧门怔了怔,他的星护真不愿明讲。“小然,那你怎么办?”
他家那些事业没意外会由他继承下来,就算不是他亲手包办,也是负责的小老板。
林然然说要在棺材店打工一辈子,要是他现在走了,他年迈的父母把生意转手让人,那么他这个孤身在异地生活的小室友会不会就此流落街头?
“你担心我做什么!”林然然猛然大吼,丧门从来没被他吼过,比听见死讯更呆了些。“看看你自己!好好看看!槁木死灰似的!我不求你让我富贵满天,只图你平安无事,为什么连这点也做不到!”
上官榆拍拍林然然的肩安抚,再怎么说,他们夏天哥哥都是无辜的,是那些爱设计圈套的坏人防不胜防。
“阿丧,之前以为祈安弟弟乱讲话,没跟你说。祈安他临走前特别交代你回来后就不准出门。”上官榆擅长的本领之一就是胡扯。
“是吗?”果不其然,大帅哥动摇了。
“是的,你就好好休息吧!”林然然谎言接龙也是一流。